《民族终结》 - 第七章:浮世如梦

  寒冷的空气,灰蒙蒙的天空,白雾弥漫的垓下。

  如烟似幻的白雾中,一双快速移动的红光,仿如那血红的宝石。一人一马从白雾中冲出,一双血迹斑斑有力的手抓紧马缰,人和马跃过一块又一块低洼,一座又一座高坡,一条又一条山谷。

  十数支利箭穿入马上人的胸腹阔背里,马上人是毫无察觉般看不见。马身上众多深深的伤口流出无数鲜血,马依然载着主人到他想去的地方。

  人与马又被白雾所淹没,一路迫切的寻找,在他们经过的每一个地方,不断浮现出伤痕累累的士兵们,露出焦虑忧愁遗憾又复杂的表情,一群群的浮现于人与马经过的后方,看着,送着,留恋着,舍不得着,徘徊着。

  天上灰蒙蒙的白雾中幸运的露出阴冷的月光,照出正跃过山崖的人和马,人穿着一身插满利箭流满鲜血的红甲,火红的眼睛寻着前方,有力的手一边抓紧马缰一边拿握自己最爱的兵器天龙破城戟。雄壮的乌骓不时嘶叫与回头,继续载着主人一路飞奔。

  「得得得得……」马蹄踏过草地,水洼,高坡,峡谷,乱石。

  大风吹,吹四方,我孤独在中央。大风吹,吹四方,来去我敢担当。大风吹,吹乱晚霞,吹不乱我思想,吹不乱我方向。在世无声无息一趟,不如轰轰烈烈一场。

  箭穿透铠甲,穿不透时光,土布的衣裳,袒露的胸膛,宁愿体受伤,不让心凄凉,大风吹,云飞扬。

  大风吹,云飞扬,谁知我心所向!

  在一片荒芜的大地里,草木不生,四周奇峰突起,怪石狰狞,白雾渐渐淡薄。

  一股熟悉的味道传入项羽鼻孔,似寻到方向,坚实的手一拉马缰校正方向朝着一片看不透的白雾的方向奔去。

  听风雨,长夜不眠。愁千缕,江山画卷。战场已过数千年,腥风血雨待加冕。

  充满思念的红眼泪光蒙蒙,征战一生的头盔被血迹斑斑的手卸落,骑着乌骓缓缓破入白雾前行。

  迫不及待又炙热目光凝神且专注,厚重的胸膛在盔甲下起伏,踏着马镫的脚不时晃动,一滴又一滴鲜血不断从马镫上下落。

  越靠近,白雾渐渐闪开,雾中隐隐约约浮出一个宫装美人的背影,樱桃小嘴微张唱出伤感激励的歌声。

  「乌江水鸣咽,岸上浪如雪,热血已冷却。前世今生轮回,只不过暂别,来世再踏破铁鞋」

  「我为你只是一些,你为我却是一切,到底为什么?」白雾散开美人悠悠转身,白雾缓缓围绕四周,那乌黑柔顺的秀发因为梳盘发髻而露出了雪白的后颈,婀娜曼妙的身段因为转身更勾出笔挺柔美风姿,纤细的柳腰,丰挺的美臀!双手解下自己的发髻,却因为这个动作而使她挺胸的动作更加优美,这是霸王喜欢她秀发披下的样子。

  乌骓这时停止前进,后肢撑地前肢高举一声嘶叫,似乎欢迎女主人一般,又似乎在对虞姬说,只有她能帮项羽。

  天龙破城戟被用力的插入土中,项羽下马向虞姬走去,一阵惋惜的风吹来吹佛起了透满血迹灰尘的披风。

  「没有你,我何必要什么楚河汉界,我宁愿为你而生,为你而死」听着这番话,看着项羽身上插满的利箭还有不停奔流的鲜血,炙热的眼眸中涌出两行汇聚无限感情的泪河,似乎永不会终止般,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。

  「咴儿咴儿~咴儿咴儿」乌骓愉快的嘶叫,黑亮的身躯在阴冷的月光下闪闪发光,四肢发动绕着两人跑着,精亮的马睛留下泪水,忍不住内心的澎湃,乌骓绕圈几回又是前肢高抬嘶叫。「咴儿咴儿~~咴儿咴儿~咴儿咴儿」

  「爱妃,我寻你多时不见,以为被汉军所俘,今见你,终放心了。」

  「霸王~难道你还不清醒吗?」

  「我早已清醒,快随我上马,吾再指挥千军万马,再与汉军一决高下!」两行更痛心的热泪从细长的凤眸中逼出,虞姬慢慢走近项羽,在项羽面前柔美高挑的身姿只比项羽低半个头。

  「霸王,先坐下,待妾慢慢与你细说」

  「好」

  项羽在旁边的一块干净的平石上坐下,抬头示意虞姬坐在自己大腿上。

  充满淡淡体香的青色宫装美人缓缓侧身坐到项羽大脚上,一支坚强有力的手臂挽住美人纤细的腰肢,看着朝思暮想的美人项羽露出欣慰的表情,淡淡的幽香传入项羽鼻孔中。

  看着霸王身上伤上加伤,箭透满身,鲜血如注,却不自知,纵然身为妖族,内心却也像初次耿怀般难以压抑。

  「霸王,现下战事若何?」

  「爱妃,在垓下吾五万楚军已经击败刘邦小贼数次进攻,区区五十万大军,本王根本不放在眼里。」

  「唯有担心爱妃安危,固整顿军纪暂时缓战,今寻着爱妃,吾万分畅怀,今就与汉军决战!一统江山,再不封王!」

  听着项羽的话,虞姬的内心更是纠结悲痛。双手挽住霸王颈项,一举手,一投足,无不满溢美感。满头青丝如瀑布般疾泻而下,长发如云,化作千万缕柔丝在她周身飞舞。

  微香的樱唇印上项羽的额头,两只白玉般的手抚住项羽的脸,两人久久对视。

  细长凤眸中的眼珠转动,看着浑身伤痕累累的项羽,痛彻心肺假装平静,抚摸霸王脸的玉手微微发颤。

  如星星般闪亮却血红的眼中,眼珠子转动,看着自己的女人,最爱的女人。

  虞姬看着项羽唇角缓缓荡漾开一丝勉强笑意,眼珠凝视项羽,一注鲜血从霸王的嘴角流下。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心情,从项羽身上起身。

  「难道你还不知道吗?你已经死啦~!」

  「为何如是说呀,我不是好好的吗?爱妃是不是心理压力太大了?」

  「你看看乌骓」

  转头看着乌骓,乌骓的眼已经不像刚才金光闪闪,已经一片死灰。乌骓这时慢慢走近主人,低下头伸出舌头舔着主人身上不断往外流的鲜血。

  「乌骓现在还不愿意安息,就是因为它想帮你!」

  「什么!?」

  「你再看看你的胸膛,射满的利箭!」

  「啊~!这!!」

  沉重的身子跪到地上,项羽终于看见了浑身插满的利箭与伤痕,急忙用手去拔箭,却是一手空。

  震惊又失望的眼睛抬头看向虞姬,细长的凤眸里的眼珠一看项羽作势拔箭的手,再看项羽的眼睛,热泪再次奔出,用手捂住小脸痛哭。

  一会儿,项羽的手不再拔箭,无力的垂下,石灰的目光低头注视着灰色的脚下的土,十指插入土中抓起两把尘土。

  乌骓走近主人,马嘴张开咬住项羽身上的箭缓缓拔出,不断举起一只铁蹄踏着土地,项羽看着这一切,毫无知觉的伸出手抚上乌骓的马鬃,缓缓的抚摸,一次接着一次。

  「我的男人~~」

  「爱妃~」

  虞姬伤痛的奔入项羽的怀抱,两人痛哭流涕,伤心欲绝。乌骓继续用嘴帮主人拔着身上不存在的箭,拔了一根又一根,似乎怎么也拔不完,但是还是不停止。

  「想我~项籍,纵横一生,如今却走到如此地步!」

  「夫君,你想哭就哭出来吧!」

  「为什么~!为什么!~为什么~!」

  项羽的怒吼声震破天际,四周的白雾,不,是阴间的阴气被震的四散。四周阴气散尽,出现层层叠叠死后的楚兵威风凛凛整齐的列阵于霸王的眼前,肃容的士兵们个个死灰的眼中流出的是对霸王的痛惜与跟随的意志。

  「咴咴~咴咴~咴咴」

  乌骓跑向士兵们跟前一个转身面向霸王,抬高前蹄嘶叫,召唤着主人该上马了。一对人互相一对眼相互一笑牵手走向大军,霸王的内心也以终于平复。

  乌骓两边浮出数人,乃是龙且,季布,钟离昧,虞子期,范增。他们同时抱拳致意。

  「请将军~上马!」

  「再看见你们~原来是这种感觉!」

  「我们誓死追随霸王,纵然面临千军万马也绝不动容!」

  「亚父,还有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!」

  「还有那些战死沙场的楚兵们,你们都是铁血男儿!好样的!」虞姬抬头看着自己的男人终于走出困境也露出了期待已久的微笑,手一推项羽示意他该上马带领兄弟们了,项羽会意一点头,大步踏前奔到乌骓身侧跨上去。

  乌骓一个转身扬起尘土面向千千万军容肃然的楚兵,龙且,季布,钟离昧,虞子期,范增这时也骑着自己心爱的骏马跟在西楚霸王身后。

  伸出宽阔的手向楚军示意,这时项羽身上已经焕然一新,豪发无伤,盔甲生辉。

  「项王~~万岁~项王~~万岁~项王~~万岁~」楚军的士兵们的呐喊声久久才肯停息,因为他们已经期待太久。

  「我的男人~」

  项羽听到爱妃的召唤调转马头,乌骓转身的英姿又在楚军前面显现。来到虞姬身旁项羽下了马来,走近爱妃一手与虞姬紧紧相握一手搂着爱妃的纤细腰肢,热烈的两双眼睛看着对方,久久。

  「我的男人,我该要走了。」

  「怎么,你不和我一起吗?」

  「我来是为了引导霸王,带你脱离困境。」

  「原来是这样,可我舍不得爱妃离开我啊!」

  「霸王我永远是你的女人,等你来生转世我们还会在一起!」

  「怎么会有那样的事情?」

  「霸王你身具九阳,你命中注定可以无限轮回!」

  「你怎么知道这些?你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吗?不管是什么!」项羽舍不得的把虞姬紧紧拥抱,两张嘴唇吻在了一起。热泪又从两人的眼眶中流出,良久。

  「我不是人,我是妖族!」

  「哦,我不管你是什么,我都爱你,一直爱你,永远只爱你!」

  「霸王~呜呜~呜呜~」

  「爱妃~」

  「我的原形是一只青鸟!你还敢爱我吗?」

  「这样,我也一样爱你。」

  充满感激欣慰的热泪又从细长的凤眸里逼出,双手捧着霸王的脸,凤眸里眼珠子细细留恋眼前不时转动。项羽英俊挺拔,剑眉星目,高鼻阔嘴,一张国字脸。

  虞姬要深深的刻进心里。

  虞姬细细的向项羽述说着妖族的历史,项羽剑眉下的星目中神光闪闪。而在士兵和众将们眼里,他们看到的是一对恋人,一对经历了无数苦难的彼此爱惜的夫妻。

  「不管经历多少轮回,我一定找到你!」

  「爱妃,那时我还记得你吗?」

  「我会想尽一切办法!一定会找到你!让你想起我!」

  「爱妃,虞儿我好舍不得你!」

  「霸王,我也一样,但是我们现在相隔在两个世界,今能看到你能不在徘徊在这阴间边缘,我已经很高兴了。」

  「虞儿,我真的舍不得你,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,哪怕~~」

  「别说了,你的心意我理会!我在这里的时间快到了,我们就要分开,你记住不管几千年几万年我都要找到你!」

  「虞~~~儿!」

  「最后我想让你见见我的真面目」

  「呜~~嗯,那好」

  虞姬依依不舍的离开项羽,缓缓后退几步,细长凤眸里的眼珠子留恋般刻着男人身子的每一处,眼珠子从一处转移到另一处,处处看遍。

  「哦~」

  虞姬的身子发出荧光,身上的宫装化为乌有。背上展开一双两米的天翅,瑶鼻略微鹰勾变长,瓜子脸更尖了些,细长的凤眸变成了斜飞,眸子里的眼珠子是青黑色的露出非人的神采。

  「这个就是我的本来面目,你怕吗?你还爱我吗?」

  「你还是我的爱妃」

  樱唇变得更加小巧,桃腮处长着细细的青色绒毛,眉梢斜飞入鬓,青色的眼影,黑色的眼线,声音清脆如银铃般通透。

  背面是青色的柔软羽毛,正面为白色的短短绒毛,在胸部上横着数条青色的纹路绒毛。

  手还是人手般,只是变得五根玉指更长,手背上长有短短的白色绒毛,还有青色的长长指甲。

  纤细的腰身下是长长的羽毛把下身遮掩,如同五彩斑斓的宫裙,全身上下透着神奇的光芒。

  淡淡的月色中,随着视觉角度的不住转变而熠熠生辉。

  「我的男人,我该离开这里了,等你下个轮回,我们还会再见」

  「虞儿,你一定要找到我啊」

  「一定」

  翅膀的煽动带着虞姬飞了起来,看着越来越远的霸王,最后一个漂亮的转身消失于眼前,只留下一个着宫装的虞姬残影印入男人的深深脑海里。

  项羽的下一个轮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,或许十年或许百年更可能数千年,但是不管多久虞姬这个青鸟族的族后永远都会寻找下去,因为她承诺过项羽。

  「我的爱人,我开始找你来啦,每一天我都会无比的思念着你,我的爱人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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